山乡情怀

    因为工作所需，久居他乡已有时日，任务重，时时觉得身累。于是，每每借着周末逃离尘世游离于山野。这个周末又相约摄友来到山乡牛镇。
    山野的清风荡涤了心灵，放下了很多，我钟情于这一方山水。在这一片山村的土地上，日子的静好冲淡了俗事的纷扰，阳光和雨水一并流进了心底，心境变得空明，于是把每一个日子捧在手心里欣赏着享受着，弥足珍贵。
    甚爱这初夏的雨天，雨徐徐缓缓从昨入夜下到晌午，一刻也不愿停息，如此缠绵。一只淋湿了的小雀停在我窗台躲雨，它一边梳理羽毛，一边冲我叫着，离得很近，转头看它，甚是开怀，不禁莞尔。虽是相机在手却丝毫不敢动作，怕惊吓了它。放眼望窗外，朦朦的雨色，寂寂的远山，郁郁的高树，窗前雨丝顺直儿下，歇息的小鸟，成了此刻我窗前的映景，如诗如画，宁静淡泊。
    旅社那半尺见方的窗台成了小鸟避雨的处所，我的爱怜让鸟儿在歇息的当儿闲闲地梳干了羽翼，想来甚慰了。
    鸟儿飞走了，转瞬溶入了雨雾中。起身来伫立窗前。窗外，农田里水汪汪的了。看得出，雨水里，禾苗峁着劲在长，农人披了蓑衣在田间逡巡，从他们手里眼里流出的专注与爱恋，让人觉得他们是在看护自己的孩子。此时心中生生就有了一种羡慕和向往，农人心中一定是幸福和安祥的，天人合一，物我两忘。
    不禁想起，黄昏，日落，某日经过农家，劳作了一天的农人端了海碗坐在院坪前的石墩上，饭和菜和在了一起，米饭是白的，辣椒是青的，煞是鲜亮。农人不紧不慢地扒拉着，神情安详笃定，独享着手里的一钵一饭，那一份无以言状的享受，那一份从心底流出的安宁与富足。让人顿悟，快乐就在农人劳作后那一刻的歇息里，幸福就在农人的一饭一钵里。也似乎在我此时的逃离里。我感到满足。
    面对孕育万物的土地，面对在土地上耕作的农人，有感悟，土地是多么的朴实，可人们却日益变得骄奢；土地是多么的塌实，可人们却日渐浮躁了。须知，浮华过后该是返朴归真啊！
    六月山乡的雨夜，亦让人感怀。黑沉的雨夜里，有蛙叫，蛙声雄浑，夏虫成片在叫，叫声尖利，一清一浊，分得分外的清明，有雨声滴落，这样的夜晚便一点也不寂静了。心绪好时直觉得是天籁之音，妙不可言，烦闷时，便显聒躁了。可它们是因了自然的声音，并不会随了心改变。
    只是在这样的夜晚，还是愿听了这样的喧闹放飞思绪，却会惊异于自然界动物们会随心随性放了声把原本沉沉的夜搅得如此喧嚣，心性是如此的热烈，一点都不顾躲进了小楼的尘世中的人们，就如我等。究其实，我是很热爱这声响的，多么地自然，阵阵声声敲打着我的耳鼓，我关了音乐，关了电视，开了窗户，让它扑天盖地入耳来，认定它就是最纯净的礼乐了。
……
    人和事已日渐飘忽远去，如雾气幻影，用了力想抓住，却是两手空茫，这样的夜晚，雨丝撕扯出绵绵心痛，细细地如抽丝，来得很轻很远，托了腮，凝神处，如嘴角的那一抹轻笑，若有若无了。这样的夜晚，才知道时间如水，淡了生活，曾经的浓烈逐渐淡开，一如山水画中的水雾，化在了遥远的天际中。想来很残酷，却是自然定律。这同样是有希冀的日子，这六月雨天的背面便是自己的生日了。夜深时会想起很多的过去，点点滴滴就如窗外的雨丝，悠长绵远。曾记得，三月夜里，夜雨才歇，星月初现，梨花满树开，卷起千堆雪，天地间漫着淡淡的雨雾和清香。情犊初开的女孩，站在梨树下，定定地，或抬头看花，或俯身捡拾脚边的落花，忽而欢欣，忽而怅惘，久久不愿离去。如今想起，那一个夜晚是如此清晰，已刻在了我的生命里。当那个女孩从那个开满梨花的土坝上跃下时，注定我会承接她的一生。那痴痴的女孩也就是在那一刻心怀开了。此后，花与树的幻影、雾与电的氤氲成就了女孩一生一世的情怀，真真是要俯首仆地谢了这天地的育化。
    可以慰藉的是少女时的情怀至今未曾泯灭，倒是随着数十年时光流逝风霜雨雪日渐鲜活丰盈，仍是感物伤怀，仍是悲天悯人，心之深处抑或还会孤芳自赏。尤可笑的是有日子以来就在盼着生日了，就如孩童，可心中还是窃喜的，每一个日子都有盼头都好啊！
    风雨中，似乎听到二千五百多年前的鲁人在雨中歌唱，直唱得人世飘摇。是谁在说“岁月对你而言永远是弱者”？谁又能敌岁月？又可知，梵语的“刹那”便是我们的人生，只是若能真心感知身边的一缕风、一瓣花、一片雪、一掬水月就是幸事了。只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爱着，我的生命，我的生活，我很感恩地活着，至情至性的有尊严的尽享着每一个日子。
    前行在山间公路，山前的炊烟，山后的炊烟，像喷涌而出的牛奶，给人温馨，给人满足；那晃动的姿态，像藏民舞动的哈达，那样的圣洁，那样的飘逸。东也炊烟，西也炊烟，她们像一位位仙子，从掩映的绿树丛中婀娜而出，耕作的农人，砍柴的樵夫，怀着温柔如水的心，享受这炊烟，因为就是享受着家的温馨啊；又有多少游子，也不管他离家多久，只要他遥想起家，首先想到的也将是这炊烟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炊烟了，好像让人觉得丢失了什么。忽然又想起一副妙对：上一联，此木为柴山山出；下一联，因火成烟夕夕多。是啊，只有这样纯净的山色中，只有在农家的大灶大锅里，才能创作出现这样洁白无瑕，这样美丽，这样让人踏实的炊烟啊。（6月12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