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媳妇
白白嫩嫩的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而且有个令人羡慕的机关工作。然而,她却嫁给了一个山里人,成了“山里媳妇”。其实,她嫁给山里人并不是喜欢山,而是喜欢小伙子身上有着山里人特有的质朴和憨厚。她嫁给他,想在以后能把他改造成城里人。
她平时很少去婆家,因为婆家实在太远了,几个小时弯弯绕绕的山路足以让她晕头转向。一次撕心裂肺的晕车经历,差点后悔嫁给了山里人。她对人说,她再也不想上山了,看到山路就犯晕,一见汽车就想吐。
命运有时总喜欢与人开玩笑。组织上也许看中了她年轻有为有潜质,也许想起她是“山里媳妇”,竟调她到婆婆家门口当起了“镇官”。要她没日没夜地往山里跑,整天与山里人打交道。她后来对我说,刚听到这消息时,差点没晕过去。 然而,组织的安排非儿戏,她明白“组织决定”对公务员来说意味着什么,二话没说整理起行囊就出发了,行李十分简单,一卷被头一只包,只身来到了这个躲藏在山沟角落里的小镇。
报到第一天,巨大工作压力就迎面而来,她的工作是分管全镇教文卫工作,什么教育、卫生、计划生育等一大堆。这对于没有一点乡镇工作经验的人来说,有点赶鸭子上架,尤其是对一个文静弱女子,她感到有点吃不消了。但是,要面子的她,不想愧对组织的培养和乡亲们的期望,也想给留在家里的老公和儿子做出点样子来。
她开始拼命工作。没几个月,开座谈会、实地察看、找人了解情况等等,把学校、卫生院和所有的山山岙岙跑了个遍。但感到还不过瘾,时间不够用,干脆不回家了,她与老公约法三章,说只要她不在家的时候,由他全权负责家里的一切事务,包括负责照顾儿子的吃、喝、拉、撤,读书做作业。开始,老公非常兴奋,以为这一下大权在握,可自由发挥了,谁知一段时间下来,就累得不像个人样了。老公开始唠叨了,说好端端的城里人不做干啥非要到山里去呀,再不回家,儿子都快分不清哪个是爹哪个是娘了,儿子也开始有意见了,说人家都是妈妈陪着吃肯德基的。 她听不进老公的噜嗦,儿子的埋怨,还是一股劲地往山上跑。她说,她有个怪脾气,一旦进入角色,工作起来就会发疯,她感到有太多的事要做了。
“里山头”人喜好分散居住,村庄之间相距都很远,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往往要花好多时间。为了方便,这个一见车就翻胃的人,下决心学起了开车,几个月下来,在弯弯扭扭的山路上竟把车开得象模象样了,她说有车爽气多了。但是有车也有不管用的时候,2008年的一场大雪,山路被封住了,她惦记学校的房子,一歪一拐地迎着寒风翻越在连当地山民也不多走的山涧小道上,可山路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走,她掉进了一人多深的山沟里,右腿骨折,逼着她在家整整休息了二个多月。
山里还是那么穷,出乎了她的意料。姑娘们吃不了山里的苦,都纷纷往外面跑了,害得男人们都讨不到当地老婆,只好靠外援。她对我说,这里一户人家婆婆是苏北人,二个媳妇一个是江西人,另一个是贵州人的现象比比皆是。为让这些外来媳妇安心下来,她在各村成立起“外来媳妇俱乐部”,让她们隔三差四地来这里聚会,学文化、学法律,这使外来媳妇们开心得不得了。这事被一些媒体听到了,纷纷进山摄像的摄像,写文章的写文章,还上了北京的报纸。她得知后,心想这下完了,事情还没做好,弄得纷纷扬扬的,压力有点大了。
她看到山里许多孩子由于父母外出打工,成了“留守儿童”,他们的成长就成了她的心病。春节刚过,她就催着我快点上山,说趁家长们还没外出打工,孩子们还没开学,帮她一起走访“留守儿童”搞点调查,说这个问题太重要了。大年初十,我们背着“旺旺雪饼”在大山里走家串户,后来写就《大山里的“留守儿童”》和《浅谈“留守儿童”成长中的“缺失”》,在报上发表,呼吁社会关注。
整天“疯疯颠颠”的不顾家,好多人开始劝她了,说一个女人,做得差不多就行了,能偷懒就偷点懒,不必那么认真。但她说,可能是性格生好了,偷不了懒。
几年下来,白白的脸蛋晒成了淡咖啡,嫩嫩的肌肤脱了几层皮,但她始终一副乐呵呵、大大咧咧的样子。她说在山里工作人是辛苦了点,但这里山好水好人好,心情非常好。我说她,现在真的成了地道的“山里媳妇”,“里山阿秀”了!
二00九年四月十九日
(此文发表于2009年12月30日余姚日报7版<河姆渡>)